发布日期:2014-8-5 作者:未名
曾经写过一篇关于徽州藏书家的文字,内中提到吴骞。因为阿瑟兄的关系,对这位徽州籍定居海宁的藏书家尤为感兴趣,也曾经和瑟兄说过要单独写写他,今天就完成这个许诺,说说这位名震一时的大藏书家吧!
吴骞(1733——1813),字槎客,幼字益郎,一字葵里,号兔床,又号愚谷,七十二岁时别署齐云采药翁。他的先世为徽州休宁人,至其曾祖吴万钟开始迁徙浙江海宁长平乡,居住尖山之阳新仓里小桐溪。吴骞年幼时体弱多病,所以在科举之路上走得并不远,仅获“明经”,但是正如陈鳣为吴骞的《愚谷文存》所作的序中所说的那样:“吴槎客先生品甚高,谊甚古,而学甚富,著述等身,顾不屑为流俗之文,夙共当世贤士大夫相往还,与之上下议论。晚年益深造自得,远近学者宗之。”遂成为“儒林之望”。吴骞的著作甚富,有《拜经楼诗集》正续十七卷、《愚谷文存》正续十六卷、《拜经楼诗话》五卷、《桃溪客语》五卷、《唐石经考异》二卷、《蜀石经毛诗残本考异》二卷、《论印绝句》一卷、《海宁倭事始末》二卷等将近四十种。
吴骞的名气更加表现在藏书刻书上,他是乾嘉间于黄丕烈、陈鳣、鲍廷博起名的大文献家。
吴骞的藏书是从无到有,完全是尽他一生竭尽搜购雪抄而来,在他六十岁时曾自述云:“吾家先世颇乏藏书。予生平酷嗜典籍,几寝馈以之。自束发迄于衰老,置得书万本,性复喜厚帙,计不下四五万卷……皆节衣缩食,竭平生之精力而致之者也。……故予藏书之铭曰:‘寒无可衣,饥无可食,至于书不可一日失。此昔贤诒厥之名言,允可为拜经楼藏书之雅率。’”
吴骞将其藏书之所名为拜经楼。吴骞自述去拜经楼之因由云:“予以庚子岁(乾隆四十五年)筑藏书之楼,名以拜经。顷渌饮(木槿案:渌饮即歙县大藏书家刻书家鲍廷博是也)游新安(木槿按:即徽州),购得明郑旼画《拜经图》见贻,率酬二绝:‘学古名楼事偶符,故人携赠出天都。只缘个里诗书气,不共烟云化绿芜。’‘三径荒烟带草青。千竿纡竹自娉婷。主人未必全如我,不解穷经只拜经。”吴骞还另外又给自己的藏书楼名为“千元十驾”,黄丕烈解释其“千元十驾”之意思曰:“因忆我辈以文字为乐,往往于笔墨间作游戏语。予向名藏书所曰百宋一廛,其时海昌吴槎客闻之,即自题其居曰千元十驾,盖吴亦藏书者,谓千部之元板遂及百部之宋板,如驽马十驾耳。继后嘉定钱潜研老人著说部名曰《十驾斋养新录》,即此十驾之衣。”
从千元十驾可知吴骞藏书之精品极多。据《拜经楼藏书题跋记》,计有宋本二十一种;元本二十四种;有蒙古中统本《史记》、元钞本《方叔渊稿》;稿本有朱彝尊、查慎余等十六人手稿,旧抄及自抄一百五十余种,名人校本五十余种。所藏还有钞本宋《乾道临安志》三卷,钞本宋《淳佑临安志》六卷、宋大字本《咸淳临安志》九十五卷,三志共百余卷,所以吴骞曾刻一印曰“临安志百卷人家”。又得宋本《周礼纂图互注重言重意》,正好他的次子吴寿旸出生,遂字其曰周官。又得宋本《百家注苏东坡集》,遂将其藏书处曰苏阁,又以苏阁为次子寿旸之号。吴骞的风雅好事堪称佳话。所藏其他佳本更是不胜缕指。
吴骞嗜藏书,“无日不以此为事”,还尤喜抄书、校书,正所谓“人生不用觅封侯,但问奇书且校雠。”每得一秘籍,即连夜由子侄辈分钞或自钞,往往是通宵达旦,灯火通明。其孙吴之淳云:“先大父聚书万卷,手不停披”。吴骞的校书也是极为勤奋。乾隆四十五年,得知张燕昌从易州山中访得周在浚著《南唐书注》,乃借归以家藏本“逐条校勘,凡诸异同,悉笔之简端。”《水经注》一书,吴骞以为柳大中影宋钞本最精,乾隆三十八年,鲍廷博从友人斋头获见此书,驰书告以吴骞,吴骞为之“狂喜弥日,因亟从借归”,取明项絪刻本“手为雠勘,其不同者,悉表而出之。”其校此书始于该年冬季,迄于翌年仲秋,用力九个月。吴骞叹书人之遇之巧合曰:“嗟乎!是一帙也,赵君以毕生之力求之而不可得,予遇之若取诸怀袖,何造物之啬于彼而昵于此也,抑书之遇不遇,亦有时欤?”这也就是书与人的缘分吧!
大凡一个拥书万卷的藏书家总是很为身后这些书的命运担忧,家传于世,总不免为不肖子孙鬻卖,吴骞也不免有此感叹。在家藏的传继上也不免为难,所以有“后人苟不知宝爱而使之散为云烟过眼,是真愚子弟,虽然籯金满匮亦何益哉!亦何益哉!”又有感于卢文弨抱经堂遗书散佚殆尽云:“予之抱残守缺,所藏虽未能若先生校雠之精,幸而未散,然欧公有言:物聚于所好,而散于所不好。人生数十寒暑耳,孜孜矻矻,露抄雪购,欲子孙常为世守而弗替,岂不难哉,岂不难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