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日期:2019-1-8 作者:郗延红
徽商雄傲钱塘江畔
明清时期,旅外徽人大多从事商业贸易,“休、歙尤夥,故贾人几遍天下。” (张瀚《松窗梦语》卷四)江南地区出现了一批繁华的商业城镇,近邻的东南形胜之地钱塘江畔则是徽商涉足的首道经营地区。
从皖南山区的徽商故里沿新安江顺流而下,历桐庐、富阳而抵杭州,一船可航,往来便利。明徽人黄汴著有《天下水陆路程》云:由休宁县出发至杭州水路总计730里。众多的徽人沿着这条水路黄金商道,经杭州中转,其后足迹遍布江南各地及其它更加广远的区域。
自南宋以来,杭州成为江南与苏州并名的一大都会,是丝织业、棉布中心之一,又是两浙盐运司所在地,徽人赴杭经商者络绎不绝。从明代中期起,越来越多的徽商进入杭州、嘉兴等府市镇,开展多种形式的经营活动。杭州城里,徽商遍布,明清间,仅徽商茶庄就有58家之多。钱塘江畔,徽人弃舟登岸的地方,被称作“徽州塘”,歙县江村人在杭州聚居的里弄被称作“小江村”。 另外杭州城的贺衢,则被人称为“徽州弄”。徽商在杭州的主要经营行业是:盐业、木业、典当业、米粮业、饮食业、长途贩运业、海外贸易业等等。杭州地处两浙盐场,徽州盐商在这里事业兴隆。据明·汪道昆《太函集》及民国刊本《歙县志》等记载, 明代的徽人许光禄业盐“贾武林”;朱性山“盐客武林”;吴汝拙贾盐,“徙钱塘”;汪道昆的祖上业盐“徙武林,业起”;程长公“以盐贾浙江”;江慕终,先跟着兄长在钱塘做生意,后经商于青、齐、梁、宋等地发财以后,仍“归而治盐钱塘”;叶道传从户部云南司员外郎任上辞官后,也客籍仁和,“隐盐业中”;盐商程长公是杭城业盐巨贾,声望高,“为诸贾人祭酒”。徽商在杭州做木业生意也很兴隆。象休宁木商黄义刚,少时就往来于新安江上,“寄一线于波涛巨浪中”,“木筏于杭浙姑苏”;婺源叶明绣也是在杭州做木材生意的大商人。在典业方面,也有不少徽人“广开典铺”,成为“杭州富人”。在米粮业上,由于徽州历来缺粮,“仰给江浙”,所以徽州粮商在杭州也十分活跃,几乎操纵着江浙粮食市场。此外“徽州馆店”也是遍布杭州城,徽州风味的“小碗面”香飘钱塘两岸。(见方利山《徽行天下》) 同时杭州又是一个对外贸易港口(含乍浦),明中叶赵子明与明末请初郑成功均由此将丝织品用船舨销到日本等地。这样一个商业繁荣、交通便利的大城市,吸引着各地商人来此经商,“虽秦晋燕周大贾,不远数千里而求罗绮缯币者。”著名的徽商自然就近顺着新安江大批来到杭州经商,杭州遂成为许多徽商从事海内外贸易的重要水陆埠头。侨居钱塘的盐商吴汝拙,起初以南北贩布为生意;休宁汪社生,则是靠小本经营起家,“奔驰吴越,肩布市买”( 清·嘉庆刊本《休宁县志》卷十四);黟县胡澹中,则以杭州为据点,贩卖盐、绢、茶而获利(清·俞正燮《癸已存稿》卷十五)。除了从事商品交换活动外,他们还直接参与商品生产过程,可获巨利。据明人胡元敬云:“徽杭大贾,视为利之数渊。开典顿米、贸丝开车者,拼辏辐辏,望之莫不称为财赋之地。”所谓“开车”者,即是徽商把资金投资于丝织业,添置织机从事于丝织。
在嘉兴,崇德、桐乡的茶叶业,大都为徽商经营。此外“新安大贾……以质库居职自润”,意即主要从事典当业。桐乡境内有崇福、石门、乌镇、洲泉、濮院、梧桐等一大批历史悠久的名镇。这些市镇上,在以往的数百年间,崇福、洲泉、石门、乌镇等地,更为清一色的徽人产业。徽人的身影、足迹几乎无处不在,镇区的许多地名,明显地烙有徽人活动的印痕。清光绪《桐乡县志》,发现其人物志中有47位传主都是徽籍人。徽人旅外的规模由此可见一斑。 崇福镇南市旧时有新安会馆,为徽商联络乡谊、商议事务的场所。其时崇福镇上的茶漆业、木行业都由徽商经营,典当业中也以徽州朝奉居多,他们财雄势大,故建造的新安会馆宏伟高轩,犹如大家巨富的厅堂。清康熙时桐乡县城有汪文桂、汪森(原名汪文梓)、汪文柏昆季三人,并负时名,世称“汪氏三子”。他们的祖父由徽州休宁迁居桐乡。汪家有华及堂,是当时桐乡城内有名的建筑,内有竹轩、蕉窗、石云居、浮溪馆、桐溪草堂、金粟玉兰山台等处,“一时名士云集,觞咏无虚日”。汪氏又是藏书家,专门建造了裘杼楼来贮藏典籍。“藏书之富,海内知名”。季弟汪文柏又雅好书画,别筑古香楼收藏法书名画。鲍廷博,字以文,号渌饮,祖籍歙县长塘,先世以坊治致富。鲍廷博随父母迁来杭州,后曾寄居“桐邑青镇之杨树湾。”鲍氏力学好古,凭借其先世累积的财力,搜罗旧籍,校刻佳本,插架之富,几乎成为浙省一时之冠。另据民国《乌青镇志》载,浙江嘉兴市桐乡县乌青镇(乌镇)的茶叶店全是徽商开设的。徽商经营茶业,有茶号、茶行、茶庄、茶栈等多种类型。“茶号”犹如当今的茶叶精制厂,从茶农手中收购毛茶,进行精制后运销,“茶行”类似牙行,代茶号进行买卖,从中收取佣金。“茶庄”为茶叶零售商店,以经营内销茶为主,后期亦少量出售外销茶。“茶栈”则一般设在外销口岸,如上海、广州等地,其职能主要是向茶号贷放茶银(即收购资金),介绍茶号出卖茶叶,从中收取手续费。 吴石琴,原籍徽州,早年在德清新市镇开设酱油店。道光六年(1826),他购买了桐乡洲泉镇近郊李姓濒于破产的代农加工油坊,并将油坊迁至该镇南市梢对岸,创设吴公和油坊。吴氏后来成了一个大家族,吴家居住地旁侧的小河浜因之被称为公和浜。明清以降,原崇德县境内榨油业甚为发达,其令绝大多数是徽人产业或有徽人资本参股其中,吴石琴道光年间在洲泉镇南市梢开设吴公和油坊后,到清光绪二年(1876),吴氏后人又在该镇北市梢分设吴公和油坊北号。过去人们习惯把油坊叫做油车,所以附近居民一向称吴公和油坊南号所在地为“南车”,油坊北号所在地为“北车”。清朝时石门镇上有厚成油坊,亦是徽商产业。后由洲泉吴公和油坊出资接管,改名为敦和油坊,并充实资本,扩大规模,使之成为附近油坊业中实力雄厚的大坊之一。该油坊所在之巷也就渐称“油车弄”。
徽州商人四出经商,他们到金华、衢州等一带做生意,主要由水路而来,从新安江源头新安郡(也就是后来的徽州)顺流而下途经淳安、茶园、到建德(古严州属地),一支沿富春江直到杭州,另一支逆流而上,沿兰江、婺江直上到兰溪、金华、龙游、衢州、江山等地。或者是从江西婺源,经开化马金溪到常山港,然后到衢州、龙游、金华一带。在金华,徽商主要经营丝绸、布匹、茶叶、木材、药材、还有盐。衢州是地处浙江中西部的一个州府,“南际瓯越,北抵歙睦。”徽商素以“盐、茶、木、质铺四者为大宗”。在衢州亦以四者为主要行业,此外也兼及纸业等。兰溪地处三江之汇, 素有“七省通衢”之便,物产丰富, 成了商家东西贸易落脚点,四方商人云集此地,徽商更是占据多数,据清宣统二年户口调查,外来户占到28.6%,其中徽商十居其五。使兰溪成为浙江中西部最大的商品集散地和最繁华的商埠。当时,其商业贸易中, 徽商当首居其功,这也成就了兰溪商埠的繁荣。
整个明清时期,寓居杭州、嘉兴、桐乡、衢州、金华(婺州)的徽商活跃于商品流通领域,一方面加强了各地区的经济联系,另一方面则对促进当地市镇经济繁荣和社会发展方面起了很大的作用,而且对提升市镇品味,提高市镇的知名度、美誉度,也产生了积极的影响。